芷熙

【周叶】京城妖事

一、树妖

1、

“咚咚咚”周末早上，回荡在走廊里的敲门声不管怎样都不让人愉悦，作为一个隔音效果并不很好的老小区，估计屋子里面就是死人也要诈尸了，“一大早上，叮叮咣咣的，敲个什么劲啊。”一个尖利的声音伴随着生锈防盗门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传出来，一个秃顶的男人，穿着一条嘻哈猴的睡裤，穿着一双夹脚拖鞋站在敲门人的背后，敲门的人转过身带着标准化的甜笑：“您好，大叔，不好意思打扰了，我是乐视TV的客服人员，之前我们的客户反馈有质量问题，我来检查。”“哦，哦，哦，一大早上，还周末，小姑娘真是辛苦了。”秃顶男人的表情立刻不一样了，笑的如同盛开的菊花，“他们估计出去了……要不要在我们家喝杯茶等一下？姑娘，你微信号多少？”

“吱呀”就在这个时候，对面的门打开了，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，虽然头发还是鸡窝一样，但是面容绝对是让女孩子尖叫的英俊，“是你？”他看着背对自己站着的女孩子，脸上的起床气稍微削减了一些，“对。”女孩子迅速转身，一把推开为自己开门的帅哥，“先生，您的电视……”干脆利索的给了对面的秃顶男人一个闭门羹。

“你们大清早的干嘛呢，老叶呢，有没有把我说的放在心上啊。”女孩子进了屋里大大方方的坐在沙发上，看着似乎还没回过神来的帅哥，“老板娘，咱演戏能全套吗？”另外一个男人从卧室里走出来，嘴里叼了一根香烟，看女孩子脸色一变，马上把香烟拿下来晃了晃，“没点。”“怎么样，考虑的如何了。”女孩子挑了挑眉毛看着他，“没啥大问题吧。”男人似乎回忆了一下，“不过这报酬也太低了……”“你这房子不是到期了吗？”女孩子似乎也从容不迫，“不交房租了？”“哪能啊。”男人马上予以否认，“虽然价格低吧，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，是吧，小周？”正从厨房里端了两杯水出来的帅哥愣住了，呆呆的点了点头，“行行行，那就说好了。”女孩子从帅哥手里接过其中一杯，回以对方一个微笑，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，“我今天下午来找你们，我回学校赶作业去了。”

“慢走不送。”男人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，“我先去补个回笼觉。”女孩子一愣，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，自己打开门离开了，“说起来这种妖怪也要委托。”男人走进卧室翻腾了一番，拿了一份A4纸打印的文件出来，坐在沙发上点燃了香烟，在坐在自己身边的帅哥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之后，把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，“抱歉。”帅哥摇了摇头，凑过来和他一起看着文件：“树妖？”“嗯。”男人点了点头，“今天下午去看了再说吧。”

不论怎样，信也好，不信也罢，妖怪从人类诞生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存在，他们大隐于市，小隐于野，在人类社会里生活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，人和妖之间必然是要存在管理者，除妖师周旋于期间，只求彼此安好，这个行当里各种信仰的都有，各种方式的都有，解放前为了行业规范，大家设立了不同的门派，解放后，伴随着各种变化，门派也凋零了下来，行业里骗钱的多，有真本事的少，叶家倒是其中北京城里少有的有真本事的，这一代的掌门人叫叶修，只是这世事难料，叶修的父亲是长在红旗下的一代，坚持无神论者，坚持唯物主义，坚决反对除妖这一类封建迷信活动，叶家眼瞅着就要失传，到了叶修，也许是小孩子叛逆，就和爷爷学习了除妖的技能，这门派是保住了，只是和大多数传统技艺一样，一人一门派，说是掌门也同样是门徒。

说起来和他同居的帅哥，每次有人问起来的时候，叶修都一脸正经的回复：“你问小周？他是我捡的。”帅哥也点头，对于他的言论不加驳斥，大家都认为这是帅哥委婉的拒绝方式，但是谁知道人家真的是被叶修捡回来的？只是捡回来的时候，还是一只小黑狗，一晚上，就大变活人由一只狗变成了一个帅哥，这是一个善心大发捡了一个大妖怪回来了啊，叶修一脸沉痛的想着，妖怪也很有良心，一双眼睛水润润湿漉漉的表示要报答他，那表情简直就像是乞食的小狗，人生中第一次体验色令智昏的叶修，看着报纸上“李泽楷新欢曝光小女友清纯迷人”的标题，给对方赐名“周泽楷”，有了名字就有了在人类社会自由活动的通行证，有了名字的周泽楷马上去叶修所在的公司应聘，拿着比叶修工资多一倍的OFFER，一脸高冷的俘获了公司妹子的心，让叶修感慨，这家伙根本不是高冷，分明就是没有和人接触过不知道怎么说话就很明智的采取了不说，但是在这个看脸的社会，帅哥嘴残也是萌点。

鉴于两个技术男呆在家里缺乏娱乐，外加可以补贴家用，叶修就开始在网上做起了替人捉妖的工作，范围仅限北京，在一次干净利索的捉到妖怪以后，他们被委托人威胁了，委托人是北京电影院女大学生——陈果，对方的条件是把捉妖的方法教给自己，三个人一起行动，否则就举报他们从事封建迷信活动，这好像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，更重要的是陈果总能搜罗来一些业务，堪称合格的业务经理，于是三个人的公司算是成立了，虽然营业执照是肯定办不下来的。

“所以你们还是被房东赶出来了？”陈果坐在后座上打了个哈欠，“也真是的，不就是一个活的事情嘛。”“这分明是强买强卖啊，哪有半年涨房租的。”叶修瞥了一眼导航，“快到了。”“说起来你们也真背。”陈果撇了撇嘴，“你看看，现在不管信不信佛都去雍和宫烧香，连去海洋公园看到大海龟都要往人家背上扔俩硬币，恨不得自己神灵加成，连街上卖大力丸的都能骗到钱，你们怎么就这么穷。”“这是市场供求关系啊。”叶修耸耸肩，“人多，活儿少，自然穷。”“你怎么不去国企转转看？”陈果皱了皱眉头，“人家也一样，就有钱。”“能比吗？姐姐。”叶修似乎异常心痛，“你要相信，我们是服务行业，被选择，人家是被服务的，还能挑呢。”“不过你们每次出来的时间都挺奇怪的。”陈果看了一眼窗外，“半夜了，这是有什么考虑吗？我也知道道家讲究阴阳，子夜正是阴气最重的时候，但是所谓盛极而衰，阴气也开始减弱，阳气开始产生，所谓周而复始，这个时间是有这样的考虑吗？”“当然有这样的考虑。”叶修煞有介事的点点头，“其实也可以白天，但是白天吧……”他故作玄虚的不再说话，惹得陈果把脑袋探到前面：“白天怎么？”“白天上班。”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周泽楷一脸无辜的扭头看了一眼已经呆住的陈果，补充了一句，“真的。”“噗。”开车的叶修已经绷不住笑，感觉自己的靠背被人狠狠的拍了一把，“轻点啊，我的昂科威还没还完贷呢。”

“看来得加速了。”一下车，北京夏天晚上少有的冷风就灌了一脖子，叶修缩了缩脖子，看着已经变得漆黑的天色，黑色中隐隐的带着些血液的红色，黑红黑红看起来妖异异常，两个人来到了天台，一颗大拇指粗细的小树长在天台的边缘，把根扎在天台边缘的土层里，叶子被狂风刮的呼啦啦的作响，周泽楷手里拿着红绳子的一头慢慢靠近，小树还是在风中摇摆，却没有断裂的迹象，对人的靠近也没有什么反应，周泽楷把绳子贴在树干上，小树还是没有什么反应，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，周泽楷踮脚开始把红绳子一圈圈的缠在树上，缠结实，叶修也走过去，配合着握紧在狂风中不断摇摆的小树。

“要下雨了。”周泽楷抬头呼吸了一下，他嗅到了空气中水的气息，“暴雨，加快速度。”叶修握着树干，树叶不断的在他的脸颊边疯狂摇曳，好像在挣扎，也好像要甩他耳光，“你知道？”周泽楷惊讶的把手里剩下的绳子头递给叶修，代替叶修扶着树干，小树已经被他绑的结实，“天气预报啊。”叶修把周泽楷递过来的绳头和留在自己手里的，按照封印方式绾了一个结实的结，把手放在树干上，“好了，一起拔。”

谁能想到这个大风都吹不倒的小树其实根基很浅，两个人卯足了劲的一拔反倒让自己猛地一个趔趄，“小心！”叶修摸着缠在自己腰上毛绒绒的狗尾巴，第一次感觉认识妖怪也挺好，自己都已经坐在地上了，也能用尾巴及时救人，如果没有周泽楷的尾巴，大概他已经一脚踩空掉在楼下，估计抢救无望了，“多谢。”叶修向周泽楷道谢，对方摇了摇头，小心地把尾巴收起来，仔细检查没有破绽，拎着小树和叶修往楼下跑去。